尹毅:关于中国画作者的观察与思考
两年前,我曾看过一台模仿秀的演艺节目,有人模仿刘欢,有人模仿宋祖英,有人模仿周杰伦……我突发联想,若有人在中国画界策划组织一个模仿秀的画展,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策展人与参展者之间将会面对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展品中的原创与模仿被明确化、具体化后,会不会引发何为中国画原创何为模仿的置疑呢?画坛上的原创者、模仿者能像歌坛上的原创者、模仿秀那样诚实那样坦然吗?后来我在朋友圈中说到了这个话题,并共同猜想了若组织画坛模仿秀大展将可能出现的各种结局。于是便有人认为,当画坛模仿秀不如歌坛模仿秀幸运。但我认为,不是画坛模仿秀不幸,而是画坛不幸。全国有多少爱唱歌的人?有多少爱画画的人?两者虽然都无法准确统计,但是爱唱者肯定多于爱画者,这一点却不容置疑。不谐调的是,歌坛称“歌唱家”者罕见,刘欢、韦唯筹大腕级人物仅称音乐人、歌手、歌星而已。但画界称“画家”、“美术家”者却多如牛毛,其中有人不仅称“家”,而且还要加上“著名”二字。还有人不满足于称“家”,竟然炒作自己是“大画家”、“XX画坛领军人物”、“XX画派开创者”、更有江湖味严重者干脆直接自称“大师”……歌坛、画坛同是艺坛,将二者风气相比,为何竟然对画坛具有了讽刺意味?
走近中国画作者群体,以学术的眼光仔细观察,真正具有称“家”者资格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些美术爱好者、美术工作者、画坛模仿秀而已。就其作品题材、内容的创新而言,许多作者对生活的体验、感悟、构思、构图并不亚于专业名家,但就其艺术语言与艺术风格而言,往往毫无创新之处,纯属模仿之列。既然仅仅是题材题名及画面内容的更换,何言真正意义的艺术创新?又有何理由根据这样一批作品称“家”?但是,这批作者中间却有不少人不承认自己的作品尚处在模仿阶段,甚至还要在其宣传中自我表白“风格独特”。如果我们向其质疑:请将作品艺术语言及表现形式方面的独特之处具体化,哪一种画法、哪一种艺术效果最早诞生在你的笔下?你“风格独特”的最早代表作是何年创作的哪件作品?追问之下,其创新点就不存在了,其风格就无法“独特”了。
中国画艺术进入20世纪后,其赖以生存的文人贵族圈伴随着封建社会的终结而消亡了,它却在由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转型的大变革时期,有幸步入了当代社会的大众艺术圈,并逐步形成了多元化发展的新格局,涌现出诸多名师佳作,铸就了这一画种的空前发展与繁荣。而今的中国画已伸延到了当代社会的各个空间,不仅是大众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且进入了投资、收藏、交易的价值系统和商业领域。这既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同时也是一件让人操心的事。因为中国画作者群体变得越来越复杂,投机者已跨过了中国画绘制、宣传、经营的“低门槛”,并在搅混其水之中追名逐利。因而炒作“画家”、炒作“画派”的伪劣艺术活动大量涌现,伪劣的中国画画家及其伪劣的中国画作品已泛滥成灾。发生在中国画领域中的学术腐败现象和市场欺诈行为愈演愈烈,已成为当代画坛之重病,严重影响到中国画的整体形象!
面对庞大的中国画作者群体,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力求精确的认知。既要看到:冒他人之名制造的赝品正在泛滥。还要看清:签自己之名却用他人笔墨语言及图式的作品也在盛行。前者无疑是明显的欺诈行为,后者若不知深浅、不顾脸面地称“家”,难道不也具有了欺诈之嫌疑吗?这两方面的问题都值得我们重视。伪劣的中国画作品,古代有,现代有,未来还会有。而且当下已是中国有、外国有,世界各地都有。但是,伪劣的中国画名家及其伪劣的艺术活动与宣传,在古代中国与当代国外都比较少见,实属我国当代画坛盛产的一大特产!既然中国画是中华民族为之自豪的一种艺术,触及到人民大众的精神生活及物质利益,那么就应该让更多的人更全面地了解它,关心它,既要看到辉煌业绩的一面,又要正视乱象丛生的一面,对其历史与现状进行全方位的观察,理性思考中国画的繁荣、发展之路,健全中国画艺术的科学管理体系,这也正是当代中国画创作者、研究者、管理者的历史使命。所以,当代中国画作者不可步入伪劣画家之行列,要不辞劳苦地去探寻个性化绘画语言,用自己作品中的特色“音质”之美去感染观众,成为画坛公认的真正画家。#p#分页标题#e#
中国画由古典型态向现代形态转型一一这是许多中国画作者们时常善谈的一个时代命题。在需要转型问题上大家的意见往往一致,但在如何转、转向何种型态问题上又各有各的观点与方向。我认为,就艺术语言而言肯定是转向更有时代感,就艺术式样而言肯定是转向更多元,就中国画作者而言最重要的是自身知识结构、审美观念的转型,并要注重研究中国画的伸延问题。
中国画的历史,是由局部地域走向全国,再迈向世界的历史。是由文人、官宦的小圈子延伸向全民的历史,或者说是一部由小圈子内一元化审美活动渐变为大千世界中多元化审美活动的历史。就画家的视野范围和艺术活动空间而言,古代的画家均是局部地域性画家。历史局限了古代中国画家的视野区域和空间意识,使他们不可能认识视线以外的“山外山”、“天外天”,不可能去表现异地造化与文明,其创作观念与艺术实践的平台只能建立在中国的“半壁江山”或世界的“冰山一角”之上。“笔墨当随时代”,是石涛最早感悟出的一个具有跨越时空意义的艺术规律,也是被后代画家广泛使用的一句至理名言。当我们从博物馆藏品、图书馆藏书中漫游了东西绘画的历史长河,又凭借现代交通工具欣赏了世界各国各地的山水奇观与美景,而再次重温“笔墨当随时代”这句话时,就会感到此言中的“时代”二字不应仅作为时间概念理解,而应将其赋予时与空的双重内含。让全句包含笔墨当随时而变、当随空而变的双重规律,或者直接将此言理解为“笔墨当随时空”。时过境迁,而今的地球仿佛变小了,将时空物化为中国画笔墨的画家们,可以亲临过去无法到达的空间。他们仿佛拥有了上帝的眼睛,可以采用过去不敢想象的视角,去宏观世界,去微观世界,并可以通过图像传输远距离瞬间获得各类创作素材和信息。在古代画家的生活领域中不曾有的许多物质形态与环境,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当代社会,如现代都市、汽车、计算机……人类文明所创造出的无数新成果,结构出现代社会的物质形象。如果当代中国画创作回避这些现代生活的音符,依然使用古代画家的艺术语言去描绘现代生活,其作品就难以准确表达这个时代的质感。所以,中国画作者一定要随时空而变,进入更广阔的创作空间。在融入各类创作者群体和更多受众者群体方面,中国画应向油画学习。油画走遍世界的历史启发我们,中国画应以其优越的画种魅力,既不脱离中国文化的沃土,又融入其他民族与国家的文化之中,在更大空间中求得更多元的发展。
当代中国画作者既然有幸拥有了空前开阔的创作视野以及各民族各国度的丰厚文化资源,那么我们是否需自问一一本人是否拥有了属于自我的绘画艺术语言能力,其笔下的“音质”、“音色”是否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面对大千世界,面对中国画坛,我也在时常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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