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命的绘画:祷告房的召唤与圣艺术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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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化的当代艺术——评“以灵命爱中华”巡回展
“以灵命爱中华”当代艺术巡回展评述
基督教信仰在中国的使命需要艺术家来激活和引领,因为艺术是灵命的凝结和聚集,也是艺术家作为信仰的共同体的彼此见证,是在这个败坏的世界上作盐作光。如果当前中国的公共领域还是没有充分打开的,中国各个教会就有使命承担如此的责任,这就是再次进入那些原发的信仰经验之中吸取灵感。
灵命从来都不会枯竭,它只是潜伏在那里,等待我们的开掘,当一群艺术家在浙江华福慈善基金会的赞助下,去往云贵高原采风,追寻昔日来华传教士柏格理(Saumuel Pollard)、富能仁(James Outram Fraser)一行圣徒的信仰踪迹,重新经历他们为苗族、傈僳族所建立起来的一个信仰世界,灵命被重新接续了。
尤其是撒母耳·柏格理在石门坎的祷告房,在岁月的流逝中,祷告房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了,但这残垣断壁似乎还回响着柏格理祷告的声音,在山坡上如同雕塑一般巍然屹立,这废墟即是信仰永不朽坏的见证。画家们被深深地打动了,这些不同国籍,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的基督徒画家们,在坍塌的祷告房或灵修室里重新相遇!在柏格理的祈祷里重新相遇!他们和她们要以自己的声音回应柏格理的祷告和祝福,要以自己的作品重建那个祷告房!
这些艺术家回来后,彼此住在一起数月之久,十几个艺术家同吃同住,如同《使徒行传》中基督教共同体最初的聚集,一起祷告、一起创作,这首先是一个信仰的团契,彼此切磋绘画的技艺中,一起成长。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在艺术越来越个人化的时代,这些基督徒艺术家还聚集一起创作,表面上看显得不合时宜,其实体现了一种新的创作形态,因为灵性是愈给予愈多的,灵命的礼物不是匮乏而是在给予中生长。这次展览的作品就是他们灵命彼此浇灌的见证。
这次展览中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作品,无疑是岛子的装置作品《窄门与天路》:在两口中国特色的棺材中装入一定量的海盐,同时在两口棺材之间也放着一堆盐,并且被七根巨大的蜡烛环绕。这个作品为本次展览带来了最为直接地宣告。作为基督徒的艺术家、批评家岛子从他自己对《圣经》的理解出发,多年前就提出了“圣艺术”的艺术理念并倾力实践,在这个作品中,岛子充分实现了他自己对圣言与异象的理解:圣言,就是上帝的话语,上帝就是上帝,天地都要废去,但圣言则自有、永有,因此进入这个圣言的倾听以及观看,就是看到神圣的异象,在回应圣言的召唤中,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作光作盐,作光——这是照亮这个世界的黑暗以及进入上帝之国的道路,作盐——则是在这个腐败的世界上保留洁净的生命。为什么用棺材?在岛子看来,棺材是圣徒进入天国的“窄门”的指引,因为圣经上已经指出:要进窄门。进入永生的门是窄的,“窄门”就成为真实天命的见证,也是天路行程的唯一门径,这既是对中国死亡崇拜文化的转换,也是对柏格理和富能仁这两位传教士灵性生命复活的祭奠与见证!
如同岛子自己所言:“这棺材所承载的盐和光,寄寓了一种互文性的对话关系,它们互为形而上与形而下,从所有物理方向和精神意向自行渗透、衍射、显现,神性与人性、物性所立的永约,在一代代耶稣的门徒的生命里显现出恒切的光明,以此照亮我们幽暗的记忆、念想和追思。因此这棺材簇新而清芬,在大地上安立,飞行在云天。这道严酷而慈爱的拣选之门,它已经不容任何表面的书写、不容铭刻人言字符,因为这窄门在至高之处承领了盐约和光约。”The salt and light existed in this coffin bearing a kind of interaction text , they are mutual metaphysical and physical , they are self-external in the way both of physical and spirit, the nature of God , human and matter form a covenant , they will self –external in the generations of Christians , they will give the light to our life and lighten our darken memories , things and memorial. So the coffin here is full of fresh mood and standing in the land and flying in the sky. The gate is a gate both with cool and love feeling , it is not an ordinary icon which we can write something on it, because the narrow gate bearing the “Covenant Of Salt”and “Covenant of Light”form the high place , “Dou you not know that the LORD God of Israel gave the kingship over Israel forever to David and his son by covenant of salt?” (2Chronicles 13:5 ) ,“You are the salt of the earth ;You are the light of the world.”( Matthew 5:13、14).#p#分页标题#e#
批评家岛子也是一位出色的画家,这一次也展览了五幅与祷告房有关的水墨作品,他的作品有着中国当代水墨中最为独特的灵质语言,因为他最为充分转换了基督教的灵命与水墨语言,使之成为灵语,成为“圣艺术”的代表人物。他双重转换了基督教和水墨的语言,让彼此渗透,使水墨成为灵语的承载者,是彻底地变体。对于岛子,画面的“圣秘”在于:以抽象的符号传达基督教的信仰语言,以水墨的墨色和金粉等等的结合,让材质成为灵语化身的本体,以塑造我们凝视的方式,在画面上打开一个属灵的空间,在其间安置我们的生命。画面上的空白被重新打开,在其间的呼吸,就处于圣灵鸽子降临所打开的召唤之中。在对祷告房的回应中,点线面都获得了新的富有生命张力的形式,既有着苦涩的坚韧,也有着飞升的轻盈。岛子的作品以其充沛的形式感和梦幻一般的想象力丰富了水墨语言,体现了艺术的自由与信仰的虔诚的完好结合。
张帆的作品是以水墨为主,他在石门坎看到的是石头,是破碎的祷告墙,但是那残垣断壁似乎还回响着一百年前祷告的声音,艺术家不过是让那些归于沉寂的声音再次发出召唤,因此他画的石头有着倾诉的表情,这些石头即是柏格理祷告房的石头,水墨的石头既有着传统八大山人的苦涩与倔强,又有着彼此之间相互倚靠的渴望,画家以这些传统中富有个性和不屈性格的石头与象征受难的十字架符号一道建构画面,融合为新的符号,一个个连在一起而上升的石头,似乎就是升起的十字架,这也是画家内心祷告的上升,或者这些石头就是一个个预备好的使徒的生命,画面上的红色也是有着基督宝血的暗示,但是从中长出了树。这不仅仅是象征而已,张帆的作品让石头在彼此的呼应,乃至内在的撞击与激烈的燃烧中,成为有着生命的质地,石头不是石头,而是可以生长的生命体,让顽石发出祷告的声音,就让虚软的水墨通过石头的形式性品格,或者沉重,或者挤压,重新获得了新的质地,这也是生命的内在转换。此外,画家在沿途采风中画出了很多纸本的速写,这些简洁构图的线条,或者就是苗族人的一双鞋在诗性地说话,或者是一堆堆废弃的石块在燃烧,但都是对过去记忆和信仰踪迹的还原。
卫林的作品则是独特的书法创作,他以中国传统书法形式来表现基督信仰的肉身,既唤醒了古老文字的灵性也变异了它的肉身。卫林的文字可以说是新的变异的书像,不是传统的书法和绘画,而是经过基督信仰转变后的转体之后的灵体书像(iconography):卫林把一个个汉字还原为有着原初生命的形体,中国文化的近取诸身的取像方式,以及人和物彼此感应和感怀的交感方式,体现为文字都是与身体相关的姿态动作,这个动作的还原就让死去的文字重新复灵了,对于卫林,书法就是唤醒这些文字的灵命,这已经是以基督教的态度看待生命才有如此的发现。尽管初看起来,这些书像文字如同道教的符箓一般,有着让人着迷的视觉效果,但是画家经过了一系列的变形:方块汉字还原为原初的字形,尤其是古篆体的字形,这些篆体符号中总是被画家还原出一个人形,这些人形有着生动的身体语言,这些身姿都处于祷告的转向或者变体中,这是经过了灵性洗礼的身体,每一次的书写都是一次净化和变体的仪式,书写对于卫林,就是祷告和变体的仪式,让汉字成为基督的肉身,那些有着毛糙笔触边缘的书写墨迹似乎就是一个个刚出生的生命体,鲜活生动,有着生命重新出生的喜悦和气息。这也体现在他的版画创作上,那些有着凸凹感的身躯既是雕塑也是书法,画家把身体也变成了书法,把书法也转变为灵性的身躯。卫林的作品是汉语对基督信仰道成肉身(incarnation)的内在渴望。
在这些画家中,还有一位来自美国的画家史提芬,他是一位异常自觉且成熟的画家,对材料的异常敏感使他作品的制作性异常充分,他综合运用了各种材质,这些材质都是他这次旅行采风中沿途收集的,他有着一个来自异域之地的艺术家特有的感触,但并没有陷入异国情调的猎奇,而是深深沉浸在对信仰与地方性之间关系的层层打开之中:他拍摄了几千张图片,这些图片做一个展览都绰绰有余,他把很多照片打印出来之后拼贴在画布上,并且经过撕开的几次处理,既有图型性,又有画面的肌理感;他收集了中国民间特有的丝绸,这些柔软的丝绸拼贴在画面上,给画面带来了充分的质感,还有收集的画布,浓郁的民间色彩给画面带来鲜亮的色彩;他还收集了地方的泥土,这是让绘画成为一种原初记忆或者回到原初的生命境况中,绘画不是绘画,如此的人为制作却又是如此的被动性,让事物本身说话,让物性的素朴性说出最为原始的声音,最为质朴的声音;而且他还以不同颜料在画面上画出有着中国传统流动性的笔触,如同古老青铜器上的纹理,信仰的还原延伸到了这个古老文明的血脉之中。此外,他还再造了原始壁画的感觉,在画面上涂涂画画,一种古代岩画以及儿童涂鸦的图样与笔触出现在拼贴的空隙处,就少数民族与原始信念的关系作了异常现代地转换,同时也是对这个民族内在活力的赞扬!史提芬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一群被基督教信仰触及的苗族、傈僳族的独特肖像,信仰的光芒已经烙印在他们脸上的皱纹里,也在画家自己作品上留下了地质学意义和系谱学意义上的痕迹,对这些痕迹的再次还原和创作,让我们看到了信仰的丰富性和无处不在!在那些画家自己拍摄的肖像作品上,画家经过材质的几次覆盖处理之后,面孔具有雕塑一般的纪念碑似触感,史提芬的作品就是为这些卑微无名的个体建立信仰的纪念碑!#p#分页标题#e#
张建波是抽象画家,画面上的笔触有着中国传统的草书的书法用笔和基督教方言书写的内在结合,作画对于张建波是书写也是祈祷,这是灵性的书写,这些颤动的笔触既有着预言的暗示性也有着灵语的倾诉,笔触之间彼此触发,绵绵无尽。这一次的石门坎之旅,为他的笔触增加了更加具体而丰富的内涵,不再是原先的波浪式笔触,而是与柏格理牧师创造的苗文结合起来,这一次的祷告是与另一个信仰的生命对话和相通,绘画是灵语的对接和延续,是对那个地方的纪念,因此有云烟弥漫在画面上,让画面充满生气。更为富有想象力的是,张建波还以苗文圣经为对象,画面上有一本摊开的圣经,其文字似乎是苗文又似乎是张建波自己特有的笔触语言,画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了敬意和信仰的印证!似乎这些文字变得可读起来。他还专门创造了一组四联画作品《四重唱》,以战栗的笔触和不同的色调暗示歌咏的不同音调,画面上的线条似乎在歌咏,并且彼此呼应中有着对位。他还创作了一幅作品,那是对柏格理祷告房或灵修室的描绘,不是去描绘房子里面,而是在墙壁上书写苗文,而且画面让茅草作为拼贴材质与抽象的笔触融合在一起,让过去年代的信仰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张建波以他的方式重建了灵语,那个沉默的世界重新向我们发出“圣秘”的吁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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