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川到笔墨——我的中国画山水画观
程大利 秦岭夏凉图 69×69cm 2010年
山水画是中国文化人的独特创造,是笔墨文化的典型形式,也是笔墨文化成熟的标志。笔墨不仅是用笔墨的技巧,更不仅仅是材料工具,而是一种体现着境界的思想,是浓缩着中国文化精神的独特语言,是非常民族化的艺术智慧。如此看来,山水画就绝对不是风景画了。仅仅用毛笔把山川搬到纸上是远远不够的,而点画之间必须遵循笔墨艺术的规律写出心得——心象(不同于形象),凸显“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独”字,做到这一切还不行,笔画间要体现出历代总结出的用笔规范——以书入画,笔笔是笔,笔笔见笔。这样一来,中国山水画确实非常独特了。
如果说,作为客观存在的美的本质是真与善的统一,那么,作为主观意识下的审美感受便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审美感受与审美理想各有侧重地体现着这个统一。这一点也和一个民族的地域环境、风俗习惯、历史传统、心理状态有着紧密的联系。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孕育出了中国的古典哲学,成为笔墨文化的背景。中国古典哲学始终主张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山水中怡情并得到至高的乐趣,怎么能去破坏它呢?中国人也从来不画盘子里的死鱼,滴着血的猎物,也极少画瓶中的花果。这种对大自然山水花鸟的情有独钟自然根源于中国传统哲学的主张,儒、释、道的指归都是和谐。山水草木,花鸟虫鱼,大凡自然中的一切,自身都蕴涵着无尽的审美趣味,所以它们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便与人构成了一种内在的和谐关系,成为人可与之默契、沟通、交流的对象,也即“会心”。人在与自然的朝夕厮守中,可以体味到现实生活中所没有的那种清寂、虚静、深邃、旷远,那种无限自由的感觉和无以穷尽的意趣,有一种对人心灵的某种暗示和象征,也是人对自身内心与世界的发现和觉悟,在中国画论里被称作“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人是社会性的动物,社会给人带来功利要求,功利的背后则是烦恼。山水画的发端离不开人对超越功利、超越现实的向往,这种心灵的形成与六朝对人格精神独立的追求有关,是对“礼”的一种反拨。作为六朝画论代表人物的宗炳是名僧慧远的弟子,世号“宗居士”,既著有《画山水序》,又著有《明佛论》。他明显地把佛家思想带到山水画论中,他在《画山水序》中开宗明义地指出“圣人含道映物,贤者澄怀味像”,并指出山水画的创作目的就是“畅神”,“畅神”说的提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正是畅神说的出现使中国山水画正式脱离了风景画,也不再是人物画的陪衬,成为了一种抒写自我神思,写内在心绪的艺术形式,侧重于主体表现(而不是再现),侧重于心象而不是形象。与王维和谢灵运的山水诗一样,处处不见我,处处都是我,景即是我,我即是景,人已融入自然之中。在充满无限生机、情趣、韵味的山水中显见空灵、散淡、静穆、朗彻的胸怀襟抱,是充满诗韵的境界。
在这种美学思想的指导下的绘画,已不是对物象纯客观的描摹,而是把客观的对象纳入胸怀形成“心象”,也即心源之象,心源之象来自对造化的理解,也来自画家的艺术修养,这种理解与学识修养与人格状态有关。唐人张彦远说:“古之画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以难可与俗人道也。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也”。这里的“以气韵求其画”,就形成了对中国画的最高追求。求气韵、重写神、讲笔墨三个因素构成了中国画的全部审美内容。优秀的山水画必须要具备这三点。#p#分页标题#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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