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幅片纸有尊严——读王肇民画作断想

一　　“男儿立身先立志，尺幅片纸有尊严。”　　这是王肇民先生自述的诗句。在他那幅画面不大的画作上，确乎常使人觉察到人格的力量。　　作为教授，他把培育后代视为神圣的天职。每堂必先到；除循序讲解外，必与学生同时作画以为示范。所谓“口传手授”三十余年如一日。他认定了的道德原则必定身体力行坚持不懈。今天看来已渐属稀有的“师道美德”。（见《王肇民素描集》自序）。　　对于艺术创造，他说：“在画途上成功的人，多属坚强的人”并认为有创见的艺术家要能“人弃我取，人取我弃”。他的艺术道路正是一条独立不倚，坚忍不拔，不受时尚左右，不畏风浪冲击，“能人之所不能，为人之所不为”的创造者的道路。二　　王肇民的作品大多是面对实物的写生，是在写生过程中的创造。因而，有相当长的时期被一些人视为近乎“习作”的小品，缺乏明显的“主题思想”，不予积极肯定。　　其实，一切写生中都包含着创造，只是依作者的修养、才智与目的之不同而有大小之分。法国画家C•柯罗在风景画实践中突出的贡献之一，即明确提出“面向自然，对景写生”的原则，因而使西方的风景画发生了转折性的进展。李可染不同凡响的山水画的创作，有许多也是从对景写生开始的。　　王肇民作静物画的对象，都经过精心的选择与摆置。“摆置静物”本身已属于创造的过程。如果把他数以千计、变化多端而从无重复的构图，进行线条的分析，可以获得十分丰富的“平面构成”的图稿。　　其间显示了无为穷的“迁想妙得”。至于笔法的畅快与苍劲、水份的凝聚与流动，色彩的和谐或对比，更是幻化奇丽气象万千。三　　王肇民风神卓立的静物画，很久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与推崇的另一原因，是和曾经流行的“重大题材”“主流题材”的狭隘观念有关系的。　　夸大题材的价值，缘于强调艺术的宣传作用。在阶级斗争的剧烈年代，把艺术的主要功能用于宣传，自有其历史的需要（虽说理论上仍有偏颇）。而在稳定谐和的社会里，在全面建设的时代，艺术的任务要广阔得多。艺术家应以自己对自然和人生的独特感受，深刻认识，通过精湛的技巧，予人民以美的陶冶和教育。　　而且，以自然物为题材的作品，古往今来皆不乏不朽之作（包括毛泽东的《咏梅》）。鲁迅说过：狮子老虎关在笼子里，看了也令人神旺，消除鄙吝之心。何况再经过艺术家的创造。　　王肇民的静物画，幅画虽小而气度宏大。刚毅豪健，使人如见狮虎之行于大漠，隼准之立于高岩，意兴飞扬，情思振奋，而向往于宽广的胸襟高洁的志趣。四　　王肇民写有大量感怀的旧体诗，对于传统的历史文学有深入的了解；求学时曾得李苦禅等人的指导，他的水墨画得石涛、八大遗韵，而章法笔意介于黄宾虹、潘天寿之间。　　但他主要攻研的是西画。从精神上说，他继承了文艺复兴大师们视艺术为庄严事业的真诚品格和尊重自然的写实技巧。而在绘画的表现上，则更多地吸取了印象派、表现派以及塞尚、凡•高等人的色彩经验。故他的画作可以视为东方和西方文化传统相结合的出色的成果之一。如果说他笔下的花果瓶盆常令人想起夏尔•塞尚等人的雄强稳实的静物画，则王肇民的画作中却有更多的中国传统艺术所看重的抒情的因素。他善于把西方绘画尤其是现代艺术的色彩美，与中国传统绘画的笔法美融为一体；如珠宝之光华灿烂夺目，如金玉之坚实掷地有声，浑厚苍劲中含有细腻的诗情。五　　1929年王肇民入杭州艺专，因参加进步的“一八艺社”于1932年开除而转入北平大学艺术学院西画系。六十余年来历经现代历史的大动荡，从未动摇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热诚教育甘为“孺子牛”，勤于艺事不惮寂寞。即使受到冷落挫折，从未稍减其对于人生和艺术的热爱。可以说他的深沉刚健、热烈而又豁达的艺术风格，是他的性格的反映，也是他所经历的时代的反映。　　L•文杜里说：“艺术家的灵魂不是借造型和色彩表现出来，而是就寓藏在造型和色彩之中。二十世纪的批评强调对于造型色彩处理方法的探讨。虽然有时这种探讨堕入了片面的抽象形式的评价。忘记了主题与形式的统一。但是，有关形式和色彩的认识上的这种进步，仍是不可忽视的。”（《西方艺术批评史》中译本332页）　　王肇民绘画的布局、色彩、笔法中、即寓藏着画家的性格、学养和情感；但其优越之处在于他始终使抽象美与具象美高度统一，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使普通观众也能感到亲切喜悦。因而形成了一种博大而又纯朴的艺术风格。#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