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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骁纯:“横看成岭侧成峰” 关于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高远意象

作者:收藏爱好者 2016-05-30 10:41:25
居游于至高至远处,是为了让襟怀与天地同游。二者不仅内容不同,形式也不同。而沈周的《庐山高图》由山势错落的近中景直至主峰的峰顶,登临之趣始终无尽。

  苏轼《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同是山,视角不同,形象感受也不一样。

  图1、横看华山

  图2、侧看华山

  横看,是人们对山最原始也是最朴素的视角。山东莒县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的中国原始陶器上有一种刻画符号,横连5个三角形,有的学者认为那就是山字的祖宗。在殷商甲骨钟鼎文中,山的象形字有横连3个三角形的,也有横连5个三角形的。这些都源自古人远看大山时岭脉绵延的视觉印象,也就是横看大山的视觉印象。

  不仅人类的童年是这样,人生的童年也是这样。在儿童画中,凡画山,大都是序列三角形的排列组合,那也是横看岭脉的印象。

  在比较的意义上说,山,在西方风景画中延续发展了“横看成岭”的童年记忆和原始意象,在中国山水画中则另谋他途,以“侧看成峰”构成了特色。

  大山堂堂的高远意象

  有人用哥特式教堂和北京紫禁城比较,认为西方人偏好纵向高耸,中国人偏好横向平铺。这种比较在方法上很难成立。紫禁城应与欧洲大皇宫比较,哥特式教堂应与中国塔比较。

  中国山水画以重峦叠嶂的高远意象最为独特,西方风景画则以云水山林的平远景观更为普遍,这倒是真的。

  图3、横看成岭侧成峰

  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高远意象在西方风景画中是没有的。

  所谓高远意象,指画面以大山堂堂的主峰构成主体形象,主峰耸峙而有高意,主峰位于中远景而有远意,主峰历历在目而有居游之意。

  1998年11月,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了“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画展”,其中的 “比较陈列部分”,大量并置了中国山水画和欧洲风景画的历史图片,从欧洲风景画图片中我始终没有找到这种对高远意象的追求。[1]

  德文版《欧洲绘画图典》[2]收入欧洲中世纪到印象主义之前近千年的数百位画家,翻遍此书,即使出现大山,也多横看之岭而少侧看之峰,很难找到立峰形象,值得注意的只有达·芬奇和安东·柯琪(Josef Anton Koch)。

  达·芬奇的《岩间圣母》(1483)、《蒙娜丽莎》(1503-1506)、《圣母子与圣安娜》(1503-1510)虽然都是人物画,但作为人物陪衬的远景画得却都是立峰,气韵生动,有点中国山水画的意趣,可惜达·芬奇一生没有画过独立的风景画。

  图4、达·芬奇《蒙娜丽莎》(局部)

  安东·柯琪1821-22年画的《施马德利飞瀑》是《图典》中唯一的一张主峰比较突出的风景画,我们不妨用它与明人沈周早350多年的《庐山高图》进行比较,从三种境界来看两者的区别。

  图5、安东·柯琪《施马德利飞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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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6、沈周《庐山高图》

  一境,看山是山——观画中山如历真山。

  上述两张画都是立幅 [3] ,都有主峰当画而立,都有近坡、近水、近人,中景都是层层推远的林木、冈峦、飞瀑,都是云层与山岩相间向远处高处直推至远景主峰——都有近中远层次。这种“折高折远”[4]、渐远渐高,观画如身临其境者,即北宋山水画家郭熙所说的“可行可望”之境[5] 。

  就此一境而言,两者同处甚多。

  二境,看山不是山——看山之意不在山而在山水之外。

  刘宋时期的宗炳主张“澄怀观道”[6],强调山水之意在明道;北宋郭熙说:“大山堂堂,为众山之主,所以分布以次冈阜林壑”,“其象若大君,赫然当阳,而百辟奔走朝会”[7],强调山水之意在弘儒。中国山水画,画山水而意不在山水,大山乃是胸襟与天地、造化、自然、太虚、社稷交融的载体,神游太虚与驰怀山林互为表里。

  正因为高度强调精神寓意,山水才不能等同于风景,中国山水画才特别重视“大山堂堂”的高远意象。而柯琪作品强调的是自然风光和田园风情,画中的主峰仅仅是远处的山景而不是超世俗精神的寄托和象征。在这里,两者显出了极大差异。

  三境,看山是山——精神寓于山水真境之中。

  清人笪重光说:“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8] 意思是没有真境,精神便没有依托。按宗炳的说法:有可“卧以游之” 之意境,才可寄寓“澄怀观道”之理想;按郭熙的说法:“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山水画不仅应该可以令人身临其境,还要有步步登临、步移景换之感,令观者怡然陶醉,流连忘返。居游于至高至远处,是为了让襟怀与天地同游。

  “可居可游”的要点在纵深,有纵深方可进入,可进入方“可居可游”。意境的要点也在纵深,所以,令人忘返的居游之境也就是意境[9],按郭熙的说法叫做“境界”[10]。

  在这里两者进一步显出了差异。

  经过“看山不是山”再返回到“看山是山”时,此山已非彼山了,彼为真景此为真境。二者不仅内容不同,形式也不同。

  柯琪作品的近景也有行望居游之趣,至中远景,便只剩下远观之意了。而沈周的《庐山高图》由山势错落的近中景直至主峰的峰顶,登临之趣始终无尽。

  远观之景远而远,居游之境远而近。

  这种远观之景与居游之境的差异,与画家的视点直接相关。

  柯琪的风景画是焦点透视,这种定点作画,追求的就是让观者也能身临其境地定点观画,既然是定点,身临其境当然也就是身临视点附近的环境了,至于远景,便只能遥观了。

  山水画根本没有固定视点,作画时画到哪里视点便可以随机地移到哪里,这种作画状态直接影响着观画状态——眼睛观到哪里便可身临其境到哪里,于是,看中国山水画特别是立轴山水画的主峰,不仅是遥观主峰更是神游主峰。这就是我所说的“远而近”。欧洲风景画的远景以推远为能事,中国立轴山水画的主峰既要高又要远还要近,不近何来居游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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